少年游.2
周国义并未察觉江临的小心思，领她走过一片宽阔地带，七拐八拐，来到一扇大门前。他生得高大，摸摸江临的头顶，说：“江临，这就是公会的分会了，总部在S市。”
不是江临见识多，真是这里太寒碜了。门上大半爬满了棕红色的铁锈，门前空地上杂草丛生，几乎没个下脚地，瓷砖贴在上面令人不禁担忧何时突然掉下来。按照她的经验，此处应是废弃的仓库。
好穷哦。公会不应该是霸气侧漏金碧辉煌吗？天行者多酷啊，怎么只明面上光鲜……
江临陷入了对自己选择的怀疑。
周国义人长得粗犷，心思倒挺细腻。他解释道：“实际上公会里都是些有正常生活的人，没多余的钱搞这些东西。据我所知，全世界天行者不会超过这个数。”他比划了个八，“最多八百万。”
情理之中，情理之中。江临默念，推开铁门，随周国义走了进去。
目前驻守J区的天行者共计两百三十余人，天狗食日后多了十三人。约四分之三的天行者外出执行任务，留下的是二十多个刚入门的新人和三位资历上的老人。周国义便是这三者之一。
从现在开始，抱周叔大腿！
江临问：”天行者除了异能，不容易被感染，还有没有什么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？“
”哦，有的。“周国义被问得熟练了，”丧尸比较喜欢优先攻击我们，可能不包括你。然后就是对丧尸有种天生的敏感，听觉视觉一类更尖锐。“
江临刚被捧到天上，瞬间又狠狠摔下来。这就意味着，徐远洲遇上天行者再怎么伪装都会被认出来，死路一条。不知不觉，她的眉头又扭作一团了。
江临囫囵应了一声，周国义已经带她来到了新人的聚集地，他们各干各的，正好有两个结对离开。上至五六十岁的中老年，下至十一二岁的小学生，年龄跨度不是一般的大。但……十一个人八个男的，这是搞什么？狼多肉少？
与江临同龄的少年闻声转过身。他一身地摊货，反扣顶鸭舌帽，倒穿出个盐系少年的模样。江临平日就好这口，看得可乐呵着。
”你好啊，我叫伍倾，可以和别人共享心里的任何想法。“伍倾打招呼，”你呢？“
难道介绍异能是天行者的规矩？江临记下这点，对陌生人有着天然的冷淡：”江临，丧尸不咬我。“
伍倾脸上现出一丝不解的神情，少年都是直言直语，紧接着问道：”只有丧尸不咬丧尸啊！你是不是丧尸？“
说着还去碰江临的手臂，发觉还热乎着，才放松警惕。
江临料到他的惊诧，被惹得轻笑几声。徐远洲性格偏内向，何南禤又太阳光，倒没常常接触过伍倾这般的男孩。“怎么？被吓着啦？几岁了，嗯？”
“十四了。”伍倾想必也是个天真的小孩儿，见到江临略显轻佻的笑声竟动作局促。
江临估计得没错，忍住一把摘下他帽子撸头发的冲动，接下说：“比我小一年。我都十五岁半了。”
周国义欲打发走自己，插嘴道：“行了行了，你俩别叨叨了。伍倾，你跟江临介绍下入门的东西，我还有事。”
“好的。”伍倾回答。
江临识趣，乖乖跟着他学习。
只不过，徐远洲怎么办？凉拌？
伍倾话不多，一会儿便普及了他所知的一切。江临听得正入神，不经意说了一句话：“人民医院那里还有人没救呢……”
伍倾自然知晓她说的地方，但那里丧尸围得水泄不通，暂时没人敢去。即便是去了，也不一定回得来。他开始撺掇江临：“我们去那里吧！反正我跟着你，也不怕的。”
之前徐远洲没被咬到就是因为与江临距离够近。照伍倾这么一说，江临的确是个挡箭牌。只不过，江临可不想与生人亲密接触。
“嗯。我们两个人肯定不行啊，我去过那里的，四十多个人呢。我来算算，一次最多救四个人，我往返十多次，好累的。”她不大乐意，半推半就，“要不，你再叫几个人？最好是能带人走的。”
江临从心底里嫌弃伍倾的异能。读心术固然在单挑谋略中大有用处，但论营救……抱歉，她真没想到能做什么。
伍倾赞同，消失片刻，带来一个男生。清瘦，略高。江临瞄了眼，一米七五以上。那个男生介绍说，自己叫于晞，K市人，在J区有亲戚，大学毕业，在此小住。异能是光元素，对丧尸有致盲僵直的效果，但不能持续太久。过段时间会想办法回K市，顶多留下两天，所以请快点行动。
江临大喜，请示了周国义，翌日，三人兴冲冲地出门了。有江临和于晞这样的bug级人物加入，此番救援并无大碍。两个男生先行返回，江临留下，说要回家一趟，拿点东西。
只不过，何南祁临走前托江临找人──何南禤。头一回何南祁碰到江临时，以为她也自身难保，便未说出口。其实早在天狗食日的那天，他们兄弟俩就失散了。何南禤应是待在家中，但很有可能被朋友邀出去打球。
正午已过，江临从医院附近找来辆自行车骑着，热浪一阵一阵袭来，惹得她满脸通红，汗水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。
“这叫什么事啊，我要找两个小屁孩！”江临擦了擦额上的汗，“徐远洲还好说，何南禤上哪儿去找啊？我连他家在哪儿都忘了！”
抱怨归抱怨，人是要找的。
江临边赶路边斟酌徐远洲未来的计划。他只能老实待在家里，等江临有实力护着他，才能把他接到那边去。根据她以往看丧尸片的经验，徐远洲没有必要吃人，压住他的欲望，混在人群里也不是不可以。体温不细究，别摸到躯干部位，没人在意的。
在他脖子上挂个小瓶子，装点自己身上的一点东西？江临不晓得是哪儿散发出“螺狮粉”似的味道。伍倾他们靠得近了，却没闻到这股味儿。
难道只有丧尸才闻得出来？
呃，好吧，徐远洲鼻子确实比较敏感。
江临回家敲门，徐远洲颤颤巍巍开了一条缝，她钻进来关门。第一件事，开空调。没办法，C市夏天太热。
江临毫无形象地摊在沙发上给自己扇风，徐远洲坐下来，双手纠缠在一块儿，不说话。她斜睨一眼，又忍不住按太阳穴──得，可别指望哪天徐远洲对着外人能正常交流了！
徐远洲被江临的举动弄得本来就低头，这下还往沙发里缩了缩。
江临心知是谁的渊源。他们的父母重组家庭，江临早熟，没那么多顾虑。但徐远洲彼时才十一岁，毫无征兆地接受这一事实，确实强求于人。
更何况那年，江临还给徐远洲本就一团糟的生活添乱。现在姐弟俩相处模式有多和谐，那年就有多恶劣。
江临说：“我想了个法子。你今后就待在家里，别让人知道你是丧尸，任何人。我会抽空来看你，等时候到了，我就接你到那里去。现在这里有异能的人至少两百个，统称天行者，遇到他们，赶紧跑。”
她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零碎，生怕弟弟一个不小心就没了。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太多，又那么棘手，心力交猝。
徐远洲这边搞定了，江临打算给何南禤打个电话试试，没想到还真通了。奇怪，何南祁怎么没打呢？
“喂，何南禤，你在哪儿？”
那边过了很久才应答一声：“嗯。外面。”
江临更发觉其中的诡异：何南禤平常话多得要死，这是受什么刺激了？
“到学校篮球场找我。”何南禤补了一句。
江临心急如焚，扣上渔夫帽，下楼骑自行车。她内心隐隐感觉，有事。
她是个骑车的好手，两三分钟到了学校，没等车停，自己跳下来了。江临望了眼，篮球场空无一人，也许何南禤还没到，找了处树荫乘凉。
“何南禤──”江临双手作喇叭状吼，她嗓门向来大得很，不怕没人听见，“你个瓜皮①快点出来噻！”
她喊完转身，吓得魂飞魄散，一屁股跌坐在地。何南禤站在身后，竟不曾察觉！
以前也没见得他喜欢恶作剧啊。
何南禤衣着完好，一张小白脸。他就站在那里，嘴唇紧闭。
江临爬起来摸他手臂，果然，冰凉得不似常人。何南禤已经变成丧尸了，和徐远洲一模一样。
得，一个拖油瓶不够，买一送一。
江临今日第二次头疼，伸手去按太阳穴，说：“兄弟，你这样我有点害怕啊。丧尸就丧尸吧，能好好说话吗？”
何南禤嘴角抽了抽，估计是被江临的一番话说笑了。这一抽又出事了，他闻到江临身上的“螺狮粉”味道了！
徐远洲以前吃过螺狮粉，勉强能忍住。但何南禤头一回遭罪，臭得五官扭曲，赶紧捏住鼻子。
幸亏丧尸不用呼吸。
他嫌弃道：“你这什么味儿啊！好臭！能收敛一下吗！天呐我难道要一直捏着鼻子和你说话？拜托……”
嗯，还是原来的配方，原来的何南禤。江临摊手摇头：“不能，大兄弟。这是丧尸才会闻到的味，你再死一次就闻不到咯。先说正事，你哥叫我把你找回来，现在怎么办？”
“什么？”何南禤诧异，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江临，“等下，他会找我？我这样子回去他还不得削死我。您老放过小的一命，我四海为家。”
江临心中的念头越来越偏向一个危险的结果。哥哥不主动找弟弟还要托人，这是哪门子兄弟情？何南祁早已知道了答案？或者，是何南祁把他变成这样？
江临好生斟酌一番，答道：“那么我告诉你哥你变成丧尸，被我打死了。你觉得自己有异能一类的东西吗？”
何南禤点点头，表示赞同，用行动回答了江临的问题：他一挥手，水泥地下便多了一道深约四寸的沟壑。
“肯定有啊，你瞧，我随手一划，就像用刀切西瓜一样soeasy。我琢磨了半天，应该是风刃。玄幻小说你总看了吧？我都快要佩服我自己了，可牛.逼.了哈哈哈哈……”
丧尸也有异能？抑或天行者变成了丧尸？江临只来得及震惊，张大了嘴。
先管好自己，管好自己。
“好厉害。那我跟你兜个底，我弟弟也是丧尸，多照顾一下。他叫徐远洲，比我矮点，瘦瘦的，你应该见过。徐远洲，记着啊，以后我罩着你俩，短信联系。”
待江临收拾了这一烂摊子返程，已是日落西山。
周国义于江临的即兴外出并无责怪，反而叮嘱她万分小心谨慎。也对，江临这么个宝贝疙瘩，任谁也不会埋没。顺道向何南祁交代了他弟弟的下落，当然是假的下落。
末世的第七天，江临面见公会总部的管理层。而江临正归入了此类，属于公会的高级机密。
仲夏的太阳刚冒出头，江临被周国义推到破仓库唯一一处看得上眼的办公室站着。片刻，一位衣着整洁凌练的中年男人坐上桌边的靠椅，坐姿端正，令江临也不由得挺直了身板。
“江临，明人不说暗话。”他说，左手轻叩桌面，“我是公会总部的议事会委员，唐正邱。公会虽处于发展阶段，但各种规章制度都很完整。凡是拥有特殊异能的天行者，皆会存档入案，如今情形危急，公会采用了特殊手段。”
江临暗叫不好，表里却勾起了嘴角。她早料到这样的异能定会得高层的重视，但不曾想，公会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。“什么手段？”
“封锁外界的个人信息，派专人负责你的人身安全。”唐正邱顿了顿，“不过，我看也不需要了，驱散丧尸这个异能，普通丧尸是奈何不了你的。”
江临心细，迅速抓到了字眼：普通丧尸。那么也就意味着，公会已经发现不普通的丧尸了。无论是徐远洲或是何南禤，都不再便于藏匿人群之中。可真是个坏消息，得赶紧通知他们。为了隐瞒自己的底细，她露出一对虎牙，笑道：“叔叔，难不成还有那种和天行者一样的丧尸？很厉害吗？”
唐正邱点点头表示默认，停止叩击桌面，沉吟道：“是的。它们也有异能，而且，进化速度远比我们要快。不过比那些普通丧尸稍微……难打一点罢了。高层怕的是将来它们进化出了灵智，更加棘手。”
等下，灵智？唐正邱所描述的丧尸，根本不是江临所认识的两个丧尸！他们都保存着生前的记忆与感情，何南禤更是随手一道风刃。江临向来机灵，刹那，她确定了一件事：他们必然不知道这世上有如正常人一般的丧尸。所以当他们遇上天行者时，未必会被逼上绝路一条。相反，江临应当尽早让他们有个清白身份，日子好过许些。
“啊，还有这回事？”江临故作惊诧，张大了嘴，恨不得来年领个奥斯卡小金人，“办正事吧，我要干什么来着？”
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，偏偏江临这个傻乎乎的孩子早早暴露了异能，公会起步资源本不多，现在封锁消息可是难上加难。唐正邱苦不堪言，边揪头发边解决事端──大家都是天行者，其中一个还是大有前途的光元素异能，杀人灭口太可惜了。
无奈，只得与伍倾等人签订协约，管严嘴巴，给她一天的时间准备离开J区。树大招风，万一从地底下冒出新品种丧尸了结了江临的性命，那他还不知道哪儿哭去。
江临心想：“我走了，徐远洲呢？”
想着，她临走前再次出门一趟，交代走后的事情，拎着捡来的自行车绕着城市走上一圈，掏出耳机戴着打电话。今日天空乌云密布，阴沉沉的闷热，偏迟迟不下雨。江临抬头一望，乌云的罅隙中射进几束天光，恰觉得这天正应了她的心。
没有谁的生活会一直完美，但无论什么时候，都要看着前方，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。①
①语出巫哲《撒野》
江临故意选了一条远路绕回家中，长江蜿蜒穿过C市，暗潮汹涌，不安分得紧。
由于她生父工作的特殊性，江临一家甚少出远门，这十五年光景，几乎尽数交与J区。风景自然腻了，可这里变化万千的落日黄昏，江临是爱得真真切切。
突如其来的背井离乡，不由得令她生出几分惆怅。叫她舍弃最熟悉的地方，拖着性命朝不保夕的弟弟，面对外界穷凶极恶的各方鬼神，那绝非其所愿。
小时候从三级台阶一跃而下就能得到快乐，长大了需要八楼。①
收拾收拾糟糕的心情，还得上路。
果然，江临敲门时听到了隆隆雷声，紧接着掠过一道闪电。她从小就怕这玩意儿，吓得站在门前不动，徐远洲开门，她还是站着。
“姐姐，丧尸都亲眼见过了还怕？”徐远洲打趣道，拽着江临手腕进了门。他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气味，若隐若无。
江临心想：“老弟这次怎么语气不对？”
徐远洲内向，没错，但并不妨碍他在家人面前打闹。平日江临听过不少今日这般打趣的言语，可如此淡定地提及丧尸，真的是他吗？
江临当然信得过徐远洲，只轻轻谈到：“你今天感觉怪怪的？”
徐远洲动作微不可察地停滞了，松开攥着江临的手，眼里若覆盖上一层薄冰，光芒黯淡。他微微转身，开口道：“我昨天，遇见一个天行者。他认出我是丧尸，所以，我……”
“我杀了他。”
从江临的角度只能瞧到徐远洲的侧颜，他微微低头，鬓边的散发遮住了耳旁的朱砂痣，伫立在玄关的阴影处，神情带着几分痛苦，又带着几分解脱。那气味，想必是沾上的人血。
很害怕吗？怕我丢下他。
江临无法想象徐远洲这二十四小时的挣扎与恐惧，他向来缺乏安全感，或许昨晚他夜不能寐，想着给自己知会一声，又担心扰了姐姐的美梦。
是，她可以接受弟弟是丧尸，她可以接受父亲的骤然离世，她可以接受自己一念之差害死了弟弟。但她不能接受，这个最亲爱的弟弟，手上沾了别人的鲜血。
这必然是一个无解的问题。
人杀丧尸是为了活着，那么丧尸杀人也是为了活着。谁杀了谁，有错吗？
有错吗？
江临被问住了。
从各自的角度来说，都没有错。丧尸伤害到了人类的利益，伤害到了人类的生命，所以人类认为丧尸是需要清除的。丧尸角度来说，也要排除人类这个不确定因素，保全自己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，末世里当然是先想着救身边唯一的亲人。其他人非亲非故不需要为他们做这么多，万一因为某件事反咬一口得不偿失呢？
“啊，所以我还是宁愿救跟自己有关系的。”江临想。
死人哪有活着的人重要。
她对自己的诘问徐远洲可不晓得，他默默攥紧了拳头，咬牙忍耐，等待最后的审判。他姐姐平日里没个正形，经常失礼于人。但最基本的规矩还是有的，定是对他这种藐视法律的行为失望至极。
虽然末世里法律并不适用于丧尸。
沉默已久的江临突兀地跳到徐远洲背上挂着，咧出一个大笑脸，嗔怪道：“没办法，我只好帮亲不帮理。下次可别这么做了，我会生气的。”
徐远洲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，心上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，身体也舒展到说不出的大。他什么都说不出来，愣愣地点头。
而他不知道的是，江临骨子里的离经叛道发芽了。
①语出长山崎下。
江临从徐远洲的背滑到地板，换上拖鞋，踱步至餐桌上坐着摇晃小腿。徐远洲仍是站在原地不动。
江临收敛了笑容，眼睛不自觉盯上天花板沉思：“明天我要离开J区，怕你丢了，把你也捎上，怎么样？”
说来容易，徐远洲太容易叫人识破，唐正邱想来地位不低，哪是等闲之辈。
她为此事苦恼，不料徐远洲把这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，开口道：“我也有异能，可以蒙混过关。”说着，右手抓住江临的手臂。
江临反射性地抬起手挣脱，徐远洲手劲儿比她大，没个结果。她急了，用另外一只手扯开徐远洲，喝道：“你干什么啊！放开！”
他这才悻悻松手，瘪瘪嘴，心想：“笨死了，这都不懂。”
这对姐弟完美遗传了表面温和友善实则内心问候祖宗十八代的基因，徐远洲嘴巴里说着：“我手是热的，感觉到了吗？”
热的？江临一走神便愚钝起来，方才回想起徐远洲的手的确热乎乎的。难不成，他的异能就是伪装？或者火元素？
“哦，什么异能？以前怎么没有？”
“昨天就有了。体温，瞳孔的颜色，外貌……都可以换，除了身形。但我摸自己也是凉的。”徐远洲又摸了江临，这次他的手是没有温度的。
江临在公会待了那么会儿日子，大概猜到了这种诡谲的异能。他和伍倾同属一派──精神系异能。可真是帮了大忙，日后再也不用担心哪天弟弟叫人打回原形了。
“你是精神系异能，迷惑人的那种。”江临下定论，从桌上跳下，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那儿，“去收拾东西，跟我走人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他们过了半个时辰，终归离家远行。彼此心照不宣，一路上缄默不语，江临被这新来的愁绪逼出了眼泪，打着转转没流出来。
她真想回到那些，抓着弟弟手又害怕有好奇地看丧尸片的时光。此去经年，不知何时能平安归来。
十年？八年？抑或更久。
徐远洲比江临更熟悉城中弯弯绕绕的小巷道，挑了一条捷径，须臾之间，二人已到达军.事.基.地.大门口，江临跟门前的人搭得上话，径直拉走徐远洲，进了公会内部。
“你在外面等着我。”江临交代。
徐远洲老实等候，拔了一根门前的狗尾草玩着。江临前脚刚走，后脚便听到一阵模糊的男声。窸窸窣窣的，不大明晰。按照他敏锐的听觉，应该离他有段距离。
一刻钟不到，江临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，不怒自威，许是他发出那个男声。他很高，徐远洲必须抬起头对视。
“你就是江临的表弟？”他问道。
“是的。”徐远洲回答，瞟一眼幸灾乐祸的江临，忐忑不安，手搓着衣角。
好端端的，怎么冒出这个人？以及，江临为何拿表姐弟这一身份糊弄他？说成姐弟不是更可信吗？
那男人向他伸出手：“我是唐正邱，江临的专案负责人。为了你表姐的安全起见，明天带你们去市里的W区。”
“知道了，你好。”徐远洲伸出手握了几秒，心不在焉，眼里只装着江临──这个人看着害怕。
唐正邱到J区并非只为了江临一人，简单的问候之后，跨步离开。他在距徐远洲最近时，略微弯腰，压低声音，道：
“你是丧尸。”
徐远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冷汗直流。他是如何知道的？自己的能力……还是暴露了？
他望着江临，神情落寞。